唐人饮茶,水在上,火居中,炭和灰烬属土,炉属金,所煮之茶属木;明人饮茶改作“一瀹便啜”,茶由道而沦为用时人作诗“琴棋书画诗酒花,当年件件不离它。而今七事都变更,柴米油盐酱醋茶”,可见茶已脱离雅事之列,而成俗务。 明之前,世人饮茶常伴以葱、姜、枣、橘皮、茱萸、薄荷等物,或用龙麝入茶。虽然陆羽嗤之以鼻曰“斯沟渠间弃水耳”,朱权则叱“杂以诸香……不无夺其真味”,然茶与诸物和合生化,调衡阴阳,又因天时地利,及人体质、好恶之异而变,实是人与天地相应的灵动所在。且比之清饮,于人尤有裨益。 唐代苏敬等撰《新修本草》道:“茗,苦荼。作饮加茱萸、葱、姜等良。”明代李《医学入门》亦云:“龙脑属火。世人误以为寒,而不知其性散甚似乎寒耳。《局方》辄用与麝同,为桂、附之助。人身阳易于动,阴易于亏,且诸香属阳,岂有香之甚者而反寒乎!……独行则势弱,佐使则有功,于茶最相宜。” 清饮成风后,李时珍慨叹:“若虚寒及血弱之人,饮之既久,则脾胃恶寒,元气暗损,土不制水,精血潜虚;成痰饮,成痞胀,成痿痹,成黄瘦,成呕逆,成洞泻,成腹痛,成疝瘕,种种内伤,此茶之害也。民生日用,蹈其弊者,往往皆是,而妇妪受害更多,习俗移人,自不觉尔。况真茶既少,杂茶更多,其为患也,又可胜言哉?人有嗜茶成癖者,时时咀啜不止,久而伤营伤精,血不华色,黄瘁痿弱,抱病不悔,尤可叹惋。” 可惜,清饮之盛,非仅关乎奢俭、康病,关键是世人审美与价值观念的转变,人们崇尚“天地之物,各遂其性,莫若叶茶,烹而啜之,以遂其自然之性也。”这真有些像今日单烧沉香之风的愈演愈烈。不可否认,人在单用茶与香时,确实也能感悟到美妙。然而,套用李时珍之言:习俗移人,自不觉沉香之害。况真香既少,杂香更多,其为患也,又可胜言哉? 事实上,朱权之所以在《茶谱》中竭力赞慕朱元璋所倡饮茶方式,很大程度上是寄托了对建文朝起自己于政治上屡屡失意的不满,“非此不足以破孤闷”。后文中,其亦表示“虽世固不可无茶,然茶性凉,不疾者不宜多饮”。又讲熏香茶法:“百花有香者皆可。当花盛开时,以纸糊竹笼两隔,上层置茶,下层置花,宜密封固,经宿开换旧花。如此数日,其茶自有香气可爱。有不用花,用龙脑熏者亦可。 ” 上古,香、乐、舞,皆是贯通天人之介,人们以之正心、修身、齐家、治国、平天下,实现“移风易俗,天下皆宁”的理想。至明清,宫廷雅乐沦为呆板枯燥的仪式,失去活力;生活中,乐舞也大多融入戏曲,独立性表演日渐销匿。而香,更开始失去了“养性”的灵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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